秃尾河边高家堡
我去过两次高家堡，前次是沿着长城走的，旧榆神路蜿蜒于群山之间，宛若一条抖落在地上不交叉的绳索，峰回路转，弯弯曲曲。透过两侧绿树清晰可见长城残垣，仿佛刻意提醒这儿曾经是边疆要塞似的。我无法知晓曾经演绎了多少血雨腥风的故事，只有这绵延于群山之间长城的断壁残垣，记载着历史的沧桑。经过大河塔前行就到秃尾河，溯流而上便是高家堡。这次随黄土文化研究会采风活动，离开石峁遗址后，再次走进高家堡古城。
榆林，在历史上长期是边关要塞，历朝历代都有重兵把守，想来，榆林虽在黄河的襁褓之中，倘若作为天堑的黄河不能有效阻挡敌军长驱直入，那么在草滩区与黄土丘陵沟壑区的分界线上修筑长城，就是保护国家长治久安的第二道防线。并在在长城南侧修建了36堡，驻军保障。高家堡是三十六堡之中至今保存最完整的城堡。
高家堡古城南门得到了修复，南门的广场，使古城显得格外庄严。城墙下部分是用石头砌成，白灰勾缝，上部分青砖白缝，看上去素雅端庄。高家堡二水绕城，四山环护，城西侧秃尾河流过，北侧永利河横切与秃尾河相汇。永利河虽鲜有名声，却是史上汉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界河。古城东山的石峁遗址正是傍着永利河，繁育了四千年前的史前文明，不得不让人对这条河流刮目相看，高家堡的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除了闻名遐迩的石峁遗址，还有许多可圈可点的秦汉、唐宋遗址，石峁、土王山、叠翠山，山山都有历史，周边的石窟和庙宇和相继出土的珍贵文物，都是高家堡的历史见证。承载厚重历史的高家堡，每一块石头、每一掬黄土，都有会记录着历史影像。
高家堡古城修建于明正统四年（1439年），陕西巡抚陈镒择秃尾河与永利河交汇处的永兴川开阔的高家庄构筑城堡，以庄名堡，移民实边。此后，成化、万历年间经过几次修葺。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进行续建。城周三里零三十八步，砖石包砌，东南西有三个城门，各建瓮城、箭楼，分别镌刻耸观、永兴、安澜石额。环城女墙整饬，多扣齿列，数十米处必有马面突出，俗语戏称“城小拐角大”，实际纯为军事防御所需而置，实际是便于观察到城墙根底的军情。北城无门，外百余米处横建小城垣，东西贯通，长千余米，高近3米许，兼有防洪御寇之功用。南门已经修复，西门、北门尚未修复。
很远就清晰可见罗哲文所书“永兴”二字，嵌入城门上方。走进永兴门，首先是瓮城，置身瓮城，仰望四周高墙，颇有坐井观天之感。作为防御工事的瓮城，是城市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倘若敌军攻破城门，走进瓮城，城墙上方的守城将士居高临下，城墙中的一切都是有效的武器，只要能够推下去即可，颇有瓮中捉鳖的霸气，在很小的空间内将敌军歼灭。这让我明白，其实古时候一般攻城很少直接从城门进入，而是用云梯攻城，先占领城墙，而后开门进城。里应外合在攻城战术中显得特别重要，否则就会造成重大伤亡。城墙上建有箭楼，当是武器物资储备和守城将士休息场所。
登城墙的路在内城墙永兴门东侧，据说原来是缓坡，便于马车、战马上下，现在为了便于游览，改为台阶。登临城墙，以瓮城为中心，四处张望。南面平川沃野，远处山峦跌宕，秃尾河水滋润的土地，庄稼葱绿，轻雾如纱，碧空悠悠。东边群山环绕，庙宇群、石窟隐约可见。城墙北边街道笔直，四合院错落有致，虽有的砖瓦脱落，有的椽檩裸露，但四合院的布局依然清晰，院落整洁。房顶炊烟袅袅，生气十足。箭楼与中兴楼遥相呼应。想起当初，城墙环顾，东南西三面箭楼与中兴楼呼应，城内街道繁荣，人声鼎沸；四合院内炊烟袅袅……驻足城墙，观远山重峦叠嶂，庙宇环顾；俯瞰城中，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其乐融融。为将者，骑马巡视；为兵者，镇静驻守，目不斜视，威严四溢；为民者乐享太平，辛勤劳作于沃野，躬耕田亩，生机满目。定当更加增强报国保家的信心。
从城墙下来，大街两侧店铺一字排开。街上传来音乐声音，抑扬顿挫，女声独唱《浏阳河》，闻声而去。只见两个老头伴着奏，一位中年妇女在唱着歌，悠扬的音乐和歌声，从这间古朴端庄整洁的屋子传出，给古城凭添了新的韵味。街道两旁的铺面多数关闭着，偶尔见到的有用最古朴的方式烤饼，清清的烤面香沁人心脾……
中兴楼位处高家堡古城的核心位置。中兴楼十字洞分街，二层重檐十字歇山顶回廊翘角楼阁，南伸两翼，券窑举阁，石阶勾连。楼建玉皇阁、日月洞、观音殿、老爷殿，骑街四洞三批三碹，分嵌石额，东书中兴楼、南书镇中央、西书幽陵瞻、北书半接天。顶楼北壁砖雕明人书法玉皇阁三字，笔力遒劲。据说旧时楼上匾额楹联极多，四面额匾皆为集古法字精雕而成，有“紫气东来”、“夕阳西照”、“北极呈祥”、“南官毓秀”等巨匾，异彩纷呈。东西两壁分嵌二龙戏珠和双凤朝阳琉璃画。
高家堡不仅是一座古城，也是一块各种庙宇齐聚，各路神仙齐备的地方，想来人们为了祈求国泰民安，历朝历代为保边疆安宁，修建庙宇，敬奉灵神，求得平安。庙宇在陕北文化中有着独特的重要作用，几乎村村有庙宇，在城镇则尤为集中。陕北的历史文化主要就是在庙宇里得到记载和保存。高家堡城内城外庙宇甚多，足以凸显其曾经的繁华和地位。庙群、石窟群、姑姑俺等建筑群繁多。庙宇多古柏苍松，一树擎空，远望如云，躯干粗壮处两人难以合抱。旧存许多匾额法书、经典绘塑和铜铁造像，向为远近士人所推崇，成为了解陕北，认识高家堡的重要依据。
今年去高家堡，又多了一种感受，作为电视剧《平凡的世界》重要的场景拍摄地，自然成了游客关注的地方。热亲的向导将我们带到拍摄场地，讲解每一个场景在电视剧中的情况，还给我们讲解着一些拍摄花絮。这让我们对电视剧有了进一步认识。漫步拍摄场景，看着那些似曾熟悉的标语，感受那激情昂扬的时代，许多人觉得似乎找到了什么，有似乎失去了什么。年轻人怀着崇敬的心情观看着，询问着，探讨着。一些过来人还滔滔不绝的讲着一些自己亲历的故事，好像回到了年轻时代，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脸。有的索性琢磨起门牌名称的对错……
一部好的文学作品，记录着一段真实的历史，反映着人性的纠结和挣扎；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展示一个社会的面貌和人性的善良和追求；一个好的拍摄场景，必然会记录和展示一段历史的记忆。今年高家堡成为许多人的旅游目的地当是情理之中。然而，陕北这块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土地，缺乏打造旅游产业的意识，很多人热衷于出旅游，慨叹外面的世界很美；不少人说其实外面的哪些景点不比身边的好，只是我们没有把它当做景点，很难将自己的文化打造出来，吸引游客，高家堡也不例外。当电视剧拍摄时，由于不能协助投入，而使得电视剧中的各种设施都只是道具，那些所谓的围墙、大门，虽然看上去形象逼真，实际都是合板制作而成，随着风吹日晒，不久就会破败不堪，化作垃圾。有的甚至在拍摄后，就被拆除，住户嫌不方便。五一假期，几乎出乎所有部门的意料，数万游客蜂拥而至，才认识到其实那些并不起眼的假东西原来是那么珍贵，车辆的拥堵、游客的密集，顿然感受到了重要性，不得不作最大可能的补救，然而一切都将在风雨中消逝……
高家堡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据当地人说有几十种姓氏，而且好些姓氏是当地仅有的。据说，高家堡的人多是古代镇守城池将士的后裔。历史就像一流小溪，涓涓不息向前行，孜孜不倦滋润人。一个高家堡，记录着一个纷繁的陕北历史。
没有来得及在参观其他庙群和石窟，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只有隔着返程汽车的车窗，看着绿油油的秃尾河岸，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我默默地许诺：秃尾河，我还会来的看高家堡的，因为你所蕴育的沧桑，也许能够抚平我额头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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